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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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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渡我

“商榷?”

覃檀推開圍在刑場周圍的人群向前擠去,試圖看的真切些,“是那個修造檀思橋的商榷嗎?”

好不容易擠到排頭,一道刺眼的白光再次閃過覃檀的雙眸,刺的她再次緊閉雙眼,原本圍繞在耳邊的喧鬧聲瞬間散去,身側也比剛剛空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行色匆匆的腳步聲以及攤販的吆喝聲,而她依舊站在橋中央。

“賣糖葫蘆呦~”

“又大又圓的糖葫蘆~”

“又酸又甜的糖葫蘆~”

“……”

覃檀站在橋中央,眼中的不適緩和下去後才重新睜開雙眸,再擡眼時入目的依舊是滿天紛飛的大雪,可周圍的場景依舊不是她熟悉的模樣。

她還在那個陌生的朝代。

覃檀環顧四周一圈,只見周圍的人依舊身著所屬於東縉朝所特有的長衫,領口微敞,袖口寬大,腰身緊束,素色為主。

男子束發,女子梳髻,二人攜手於橋上同游,也有部分未出閣的女子頭戴帷帽與心上人並排穿梭於人群中央。

收回落在他們身上的視線後,覃檀又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條簡單的黑色修身裙再度與周圍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

她疑惑地喃聲自語,“又是做夢?”

話音一落,覃檀忽然又感到一股寒風襲來,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這熟悉的感覺,”覃檀擡手環抱住雙臂,哆嗦著小聲嘟囔,“下一步該醒了吧。”

她站在橋中央靜靜地等待著蘇醒,可預想中的從睡夢中的蘇醒並沒有到來,反而迎來迎來了周圍人異樣的目光。

在周圍人探尋的目光中,覃檀下意識地咬緊牙關,心覺不對勁,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浮上心頭,“穿越?”

只一瞬,覃檀便將這念頭從心頭壓了下去。

“不可能,”她搖頭,“絕對不可能。”

“她怎麽穿成這樣?自言自語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她該不會是個瘋子吧?”

“衣不蔽體,成何體統。”

覃檀尋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兩位粗布麻衣,將頭發全部盤起的婦道人家同她的身側經過,探尋聲毫不遮掩。他們看向她的眼神也十分耐人尋味,就如同現代村口的某些特殊情報組織,聲調拿捏,估計下一步她就要被傳遍每一個大街小巷了。

“看樣子估計是被哪家的主母扒光衣服扔出來的小妾,到時候我們去東城打聽打聽。”

“看起來癡癡傻傻的,不會是被打傻了吧?但她這身上又沒有傷,看起來不像是被打的,難不成是受了什麽刺激後得了失心瘋?”

覃檀偏頭瞧向當著面探討她的兩位婦人,對上二人探尋的目光後立刻被兩人同聲給懟了回去,“看什麽看!再看戳瞎你的眼睛!”

“……”

覃檀低聲罵了句“神經”便立刻收回了落在二人身上的目光,“兩個長舌婦。”

再在原地待下去遲早被凍死,覃檀必須想辦法找個地方取取暖,可周圍陌生的場景卻讓她望而卻步。

“該往哪裏走呢?”覃檀偏頭朝著東頭望去,“東頭似乎比西頭要繁華一些,就向東頭去吧。”

她跺跺腳,一咬牙便欲硬著頭皮朝著東頭的方向跑去,頭部忽然感到一陣眩暈。

在滿天紛飛的大雪中,她仿佛看到一襲白衣,滿頭白發的老人提著一紙花燈的老人緩步從橋對岸朝她走來,用最輕柔的語氣喚了聲她一聲,“阿檀。”

頭頂的暈厥感使覃檀早已分不清此刻是現實還是虛幻。

在她探究虛妄的目光中,她看到來人扯下身上的狐裘披風裹到她的身上。

感受到一絲溫暖的覃檀艱難張口,“你認識我嗎?”



檀香侵入鼻間時覃檀這才舒展開緊繃的神經,那股初來乍到的寒意也在炭火的溫暖下逐漸散去。

覃檀披著兩層棉被盤腿坐在榻上,時不時偏頭打量兩眼立於身側的侍女。

她的目光太過頻繁,侍女以為她有事情要吩咐,於是恭敬詢問:“姑娘可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

“沒有,沒有。”

覃檀裹了裹身上的棉被,收回落在侍女身上的目光後眼神又飄到眼前的炭火上,她又用力地掐了一把大腿,感受到明顯地疼痛後,她才不得不承認此刻的她並不是在做夢。

“你叫什麽名字?”覃檀又偏頭問立在身側的侍女。

侍女恭敬回覆:“奴婢名喚春柳。”

“春柳,”覃檀點點頭,又問,“如今年號為何?”

“隆昌元年,新帝剛登基不久。”春柳如實回答。

“隆昌元年?”

覃檀蹙眉思索隆昌元年間的事情,可她在腦海中尋覓良久都未曾尋到一絲有用的信息。

她又向春柳打探了些消息,春柳告訴她,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廢太子商榷的府邸,而她是被商榷從隆順橋撿回來的。

“我們王爺心善,並不像外界所傳言那般,姑娘莫要信了那些謠言去。”春柳憶起回京時坊間流傳的謠言,臉上又羞又憤,連忙出聲替商榷解釋,生怕覃檀也如同城中的人一樣得知他們王爺的身份便對王爺指指點點。

“傳言?”一聽傳言覃檀立刻被春柳勾起了內心的八卦之魂,忙問:“什麽傳言。”

春柳被覃檀的話問的一楞,“姑娘未曾聽過?”

覃檀搖頭。

春柳長舒一口氣,“未曾聽過也好。”

覃檀被春柳勾起了興趣,但春柳並未有將那關於商榷的謠言告知覃檀的意思。

春柳不願說,覃檀也沒再詢問,給予了她足夠的尊重。

畢竟她現在寄人籬下,說太多與問太多總是容易犯錯。

春柳為覃檀拿來了換洗的衣物,服侍覃檀換上。

“王爺今日入宮去了,要晚些時候回來,姑娘是否需要先用晚膳?”春柳溫聲詢問,對覃檀的態度不像賓客,倒像是府中的女主人。

“我還不餓,就先一起等王爺回來吧。”

窗外的雪還在下,院內的梅花落滿頭,覃檀起身朝著窗前走去。

春柳跟在覃檀的身側,怕她冷著,連忙將狐皮裘披到覃檀的身上,又將手爐塞進覃檀手中,“姑娘今日受了凍,身子還未緩過來,不宜在窗前站立太久。”

“放心,我沒那麽嬌氣,”覃檀知道春柳是在關心她,只淡然一笑,“這手爐還挺暖。”又問,“春柳,你今年多大了?”

“二八。”春柳如實回。

“十六歲,”覃檀感慨,“還是個小孩子呢。”

春柳不語。

窗外起了風,覃檀下意識地裹了裹身上的狐裘。

“姑娘回屋吧。”

覃檀低聲應了聲,轉身往內走去,春柳闔上窗才同覃檀往內走。

覃檀坐到貴妃榻上,傾身側躺,單手撐起太陽穴,閉上雙眸,認真思酌今日所發生的事情。

從入春開始,覃檀便一直做一場夢。

夢裏的她披散著墨色的長發,身著一條白色的吊帶裙,光著腳向一座一望無際的橋爬去。

她爬了許久許久卻怎樣都爬不到頭。

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像是在天涯海角。

她擡眸望向橋的盡頭,試圖將其看穿。

可她什麽也看不到。

她只能繼續向前爬。

模糊中。

她看到橋的盡頭有一個人。

他負著雙手,屹立在橋的頂端,側身望著橋外,像是在尋什麽東西,又像是在等什麽人。

覃檀望著眼前的場景不自覺地慢下了腳步。

耳側忽然傳來風聲,原本自由散落在身側的發絲隨著風吹飄動,只穿了一條吊帶裙的覃檀忽覺一股涼意。

察覺到涼意的她本該立即放下眼前的動作原路返回,可她的身體卻不受控的繼續向上爬了過去。

她爬啊爬。

想要離那個身影更近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

只知她很累很累,而她怎樣都爬不到橋的盡頭。

當她再次定睛向上看去時,那抹模糊的身影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飄落的飛雪。

這樣的夢覃檀斷斷續續做了小半年。

夢裏的橋不斷變化,從通天虛妄的橋變成了具象化的檀思橋,模糊的身影也逐漸清晰。

在滿天紛飛的大雪中,她看清了他的容貌。

“商爺爺?”

看清那人容貌的覃檀猛然睜開雙眸,驚呼出聲。

“商爺爺?”

商榷聞聲偏頭,瞧著覃檀脫口而出的話語怔楞一瞬,自嘲般地輕笑一聲,“我現在的年紀確實能當你的爺爺了。”

覃檀本只是躺在貴妃榻思考今日所發生的事情,沒想到這想著想著便又睡了過去,再次夢到了那困擾了她小半年的夢境。

商榷的聲音傳入覃檀的耳中時她才察覺這王府的主人商榷回來了。

她連忙站起身,可起身後又直接僵在了原地,一時不知該怎麽進行接下來的動作。

她是不是該像春柳那般朝他行個禮?但她又不是這府裏的侍女,沒必要向他行這種虛禮吧?

可這裏又不是她所在的那個年代,萬一她因不守規矩被亂棍打死怎麽辦?

畢竟再落魄的貴族都比他們平頭百姓的權勢都要大,更何況她攤上的這個還是個廢太子。

算了算了。

入鄉隨俗。

入鄉隨俗。

保命要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覃檀在心中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回憶春柳行禮時的模樣,微蹲下身,才做到一半便被跟前的商榷打斷了動作,“你不用跟我行這些禮,像平常一樣就行了。”

“嗯?”覃檀奇怪地偏頭瞧他,瞧他的模樣認真,於是慢慢收起了剛剛那副行虛禮的模樣。

“坐。”

商榷拉開身側的木凳,邀請覃檀坐下。

覃檀提著裙子繞過木凳,側身坐至商榷身側。

商榷倒了杯茶,輕手放置覃檀跟前,見她目光探尋,回頭對上她的雙眸溫聲詢問:“想問什麽?”

“你……”覃檀擡眸,對上商榷那雙如鹿般清亮的雙眸時怔楞一瞬,總感覺在哪裏見過這雙眼睛,可腦海中卻怎樣都尋不到這雙眼睛主人的模樣,“我們認識嗎?”

“認識。”商榷毫不避諱地回道。

“我叫什麽名字?”被商榷抱回來時,覃檀隱約聽到他喚了聲她的名字,她聽到他叫她“阿檀”。

“阿檀,”商榷放下手中的茶杯,認真地望著她的雙眸道:“你是阿檀,姓覃。”

“……”

覃檀錯愕地瞪大了雙眸,思緒忽然有些亂。

他們怎麽可能認識呢?

她明明是第一次遇到他。

難不成這具身體的主人不是她?

思緒紛飛間,覃檀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朝著內屋走去。

裏面還掛著她來之前所穿的衣服,這個身體是她的,她不是那些小說中魂穿的女主,而是確確實實來到這個世界的身穿。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見覃檀出來了,商榷也站起身來朝著她的身側走去,“聽春柳說你今日還未用膳,是在等我?”

覃檀“嗯”了聲,“畢竟您是這王府的主人,我還是要等主人一起用膳的。”

“你倒是不必於我這麽客氣,”商榷轉身喚了守在門外的小斯,“春陽,讓廚房備膳。”

春陽領著侍女們將飯菜端進屋內,侍女將飯菜從食盒內端出來。

侍女每端一道菜,覃檀的目光便震驚一分。

其中一個食盒裏面臭臭的,端著那份食盒的侍女臉色十分難看,看得出來很是嫌棄了。

“該不會是螺螄粉吧?”覃檀不敢擡頭,只小聲腹誹了兩句。

這商榷看著年紀不小,耳朵卻是個好使的,“是螺螄粉。”

“……”

覃檀不可置信地偏頭看他,微扯唇,“這你都聽得見?”

商榷笑而不語。

春陽和春柳將烤肉盤端進屋內,在桌上架好。

商榷從另一個食盒中取出小料,輕車熟路地將辣醬遞給覃檀,“你喜歡的辣醬。”

“你們也吃這些嗎?”覃檀偏頭問商榷。

商榷輕點頭,語氣裏帶著些戲謔,“其實我們沒那麽落後。”

覃檀:“……”

好好好。

是她拿落後的眼光看東縉了。

落後的不是東縉,是她腐朽又固化的思想。

春陽和春柳烤肉的手法嫻熟,每一塊兒肉都煎的恰到好處,比她在現代煎的那些好多了。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控制的,竟然連個烤焦的地方都沒有。

覃檀像春陽與春柳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此刻的她極度想要擁有他們二人的雙手,像極了作奸犯科的人販子。

吃飽喝足後,覃檀滿意的打了個飽嗝。

商榷望著覃檀吃飽喝足的模樣抿唇笑了笑,喚來小斯與侍女將東西撤了下去。

“春陽和春柳烤肉的手法真不錯,在這裏當下人真是可惜了。”覃檀忍不住感慨出聲,忽然察覺他們二人的主人還在身側,於是立馬噤聲。

“這手法留在王府裏確實可惜了,”商榷飲茶解膩,聽見覃檀的話也不惱,“不過,他們過段時間就會離開王府了,到時候可以他們可以親自開家飯館大顯身手。。”

“離開?你要放他們離開?”覃檀不可置信地看他,沒想到商榷竟是如此開明的人。

商榷應聲,“他們有了謀生的方法,自然可以離開。”

“可他們不是……”覃檀倏然想起古代的下人都是被家裏賣掉的人,賣身契在哪兒,他們就得在哪兒。

“他們是我撿入王府的流民,留在府裏做工攢離開的本錢罷了,”覃檀地話雖未說完,但商榷早已看穿了她,只淡聲回,“他們每日除了處理府中的雜物,還安排了許多課程要學,等他們有了謀生手藝後便可隨時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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